从菜市场买菜回来，在电梯间碰上卫星兄，见他抱着纸箱，很沉的样子，想给他搭把手，无奈自己双手满荷，只得作罢。他告诉我：是新出的画册，刚从印刷厂提了货。到11楼，出电梯门，卫星打开箱子，抽出两册送我，边送边说：多多指教，多多指教。我也迭声回应：恭喜恭喜，祝贺祝贺。你看，我们有时候就是这么酸。

我拎着菜袋进了家门，放在平时，我会立即进厨房收拾这些生熟荤素，拣洗、淘米、烧水，伺弄吃食，打点晚饭。今天却不管不顾，扔下袋子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画册。读庞均教授的序言，读刘彦博士的评论，读卫星兄的画作。

《为心风景——吴卫星的油画艺术》画集里，将近三分之一的作品，读来倍感亲切，甚至觉得骄傲，这是因为卫星兄当初挥笔时，我就在近旁，我们在野外一起写生。我是个在场者，见证了它们的诞生。在这些熟悉的画作中，包涵不少卫星写生作品中的精妙力作，让我由衷喜爱。举两个例子：画册中那幅编号页码107的《太湖春晓》，一看就知是我们去过的无锡太湖江苏干部疗养院停车场旁的山坡美景。此画笔法灵动，意境高远；色调和谐，构图完整；主题鲜明，情真意切；繁简有度，疏密得当，直至今日，我仍坚持认为它是卫星油画写生中最出色的作品之一。也正是此画，在“2009当代大东方油画作品展”上一炮打响，获优秀作品奖，并被专业艺术机构收藏。再如画册图例首页的作品《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与前例旧作不同，它完全是新鲜出炉。此画诞生于2011年11月21日下午，地点是苏州东山陆巷杨湾古村落一隅。那天我与卫星背着沉重的画箱，提着画布框，在杨湾古街上为选景觅境穿梭转悠多时，期间还曾被当地居民误以为是俩拆迁办的测量员呢。走着走着，卫星一眼看中了墙旮旯的几株枣树，继而深深被吸引，最后竟迈不开步，说：“我就在这儿画了”。对此，我颇不苟同。虽说这树挺美，有韵味，很有中国传统山水画里大师们一再醉心表达的那种样子，但周围的环境实在太糟了。街巷窄小，没有能照顾到视角的合适落脚点不说，臭水沟就在边上流淌也不说，时值深秋，桔子正红，村民上山收桔回来，挑担推车，来往嘈杂也还不说，就凭枣树所在的墙角周围，破屋烂房，墙塌壁倒，乱草丛生，碎瓦遍地，不堪入目之余秽气扑鼻。但卫星独钟情此处，呆在这个地方连续写生作画近三个小时，直至暮色降临，炊烟四起。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能在万般糙物之中提炼出这样隽永的画面——粗细不一错落有致只截取了上半身的两株枣树，虬劲而倔强地伸展于苍穹之下，画面上除了树杆便是树枝，背景则是变化莫测的灰白色在涌动……记得卫星边画边说：我连题目也想好了，就套用鲁迅散文的名句“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咦，这应该就是卫星对于“写生”与“写死”的取舍了。

我曾向一位在油画色彩上颇有心得的画家朋友讨教色彩的问题，他的高论是——最好的色彩表现应具有珠宝般的品质。暖色调要象金子熠熠生辉，冷色调要有美玉、丝绸、珍珠样绵柔润泽。总之，要优雅、高贵，甚至不惜矜持。此番教诲，听来似乎明白无疑，感觉也就在眼前晃动，但真要拿捏，却实难把握，难就难在一个“度”，实在太微妙了。以上述色彩理论为基准，衡量《为心风景——吴卫星的油画艺术》，我认为画册里不少作品“靠谱”。这“靠谱”，一方面是卫星有意无意间的色彩天赋使然，另一方面与他勤奋刻苦的工作作风相关更多，因果更大。他就象个珠宝匠，对自己的作品尽力打造，虽刻划雕琢，但不失浑然天趣，以匠心独运呈漫不经心。最后，他更象个珠宝经销商，印了画册，递于你我手中，任我们用尽善尽美的要求来挑剔来定夺，让你我鉴别，叫你我评判。

                                  章平

2011-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