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厦门旅行前，我特地向朋友－－常熟中国旅行社的王老板咨询，他很专业地介绍了许多有关厦门的内容，最后认真地关照我：一定要在鼓浪屿住一夜，听听岛上的钢琴声，对你们这种搞艺术的人，肯定有意思。真的。

    真的，关于厦门鼓浪屿的琴声，不知已被多少诗人、散文家吟颂过、赞美过，早就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但朋友如此重点推荐，特别关照，我想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两天后，我和妻子搭长途汽车沿104国道南下，随着汽车在山路上颠簸，恍惚间，耳朵里总象有一些叮叮咚咚的声音，脑子里不时浮现一些模糊的影子，他们都象是坐着在弹钢琴，男女不分，老少莫辨，不断变换着的只是黑白相间的礼服和同样黑白相间的琴键。我惊奇于这种未近其身先入其境的白日梦幻，我知道这是一种强烈的倾听的欲望在作崇。

    想不到同行之中有到过厦门的人士也竭力向我们推荐：到了厦门一定要在鼓浪屿住一夜，小夫妻俩在月光的沙滩散步，还有钢琴声为你们伴奏。据说那儿的居民家中十之六七都有钢琴，一到夜晚，岛上总有琴声悠扬。据说那儿出过不少钢琴家，中外著名，故有“钢琴岛”之美誉。这浪漫的描绘更激发了我亲历的冲动，我想我是非一饱耳福不可的了。

    又是两天，我们终于抵达福建厦门，车进市区，已近半夜，无奈，只得先住下再说。第二天，我与妻先不玩市区景致 ，而是直奔轮渡码头，直奔鼓浪屿而去。到得岛上，待在鼓浪屿宾馆安顿好住宿，整个白天，便悠悠然的玩开了：坐船环岛观光、租望远镜远眺大小金门；登日光岩，俯瞰厦门全景；去郑成功公园，瞻仰民族英雄的巨大雕像；逛土产店铺，尝各味海鲜。我们甚至还按图索骥摸到了游人罕至的八卦楼（厦门市博物馆），当然，黄昏时分，我们也溶入了人头挤挤的海滨浴场……不过，所有这些还只是铺垫，只是前奏，只是营造一种心境一种气氛，我始终记得，等到夜色降临，还有我们期待中最精彩的一幕：那一刻，伴着阵阵涛声，将会有曼妙的琴声从某一幢花园洋房的窗口泻出，在那花木掩映的窗口，有长发白裙的女郎端坐于黑漆锃亮的钢琴前，轻摇身姿，击键弹奏，那乐曲分不清是琴内发出还是心底流淌……

    然而，一直到半夜，任我们反反复复穿梭于曲曲弯弯的数十条居民区街巷，除了街灯照耀下高低错落的洋房轮廓，便是带着浓重海腥味的阵阵薰风海涛，除此以外，什么琴声都没听到，什么弹琴的影子都没看到。鼓浪屿之夜，分外安宁，我连梦都没有一丝。

    早晨醒来，匆匆吃过早点，收拾行囊退房。步出鼓浪屿宾馆的深深庭院，顺着来时的路返回码头，当我们怀着些许的遗憾在灰砖红瓦的楼宇间作最后流连时，突然，像是一种补偿，在快要走出龙头路的时候，我们的耳边竟响起了几记钢琴声，起初我以为是耳朵作怪，再凝神静听，是琴声，是钢琴琴声声声悦耳。我的心立刻被一种快慰涨满了。此时此刻，再不成调的乐曲，在我们听来，也如闻天籁，我不禁拉紧妻的手，她的脸，也因激动而闪闪发光。我们象两个孩子，在苦苦的寻觅和等待后，在将要彻底失望的最后关头却获得了一心向往的宝贝。我们总算如愿以偿了。

    循声望去，在一个幽深的门洞里，见着一个孩子在练琴，估计三、四岁，最多五、六岁。虽然，他的演奏很胆怯很幼稚，但看得出，他是极为专注地在练习，根本没注意到我们两个陌生过客的出神观望。

    对在鼓浪屿没有琴声的一夜，我仿佛释然了：也许是那天不是周末，居民们没有闲情弹琴；也许是我们从浴场出来太晚了没赶上听；也许是岛上音乐厅有演奏会，爱琴的和弹琴的都去了的缘故，总之，我相信朋友的推荐是负责任的，我还是要对即将去厦门的朋友们说：“一定要在鼓浪屿住一夜，听听岛上的钢琴声。”

                                        1998·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