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居金陵,每日穿梭于人潮如流、高楼林立的闹市,总渴望着能有几分安宁、几分虚静。几回梦见故里,回到那魂牵梦绕的生活了整整半个世纪的老屋。
……庭院深深,秋凰飒飒,一片残阳映照在布满爬山藤的斑驳脱落的窗墙。血色黄昏里,那棵曾是母亲亲手浇培的老梅迎风摇曳,格外亮丽。
啊,这是一片金色的天幕,一幅壮美的夕阳红!
——神圣、纯情、宁静,温馨。
在这里,世俗与麈嚣巳消隐,太阳火已流泻定格在一片沉寂的万物生机里,复归于生命极致的恬淡与绚丽。
这就是我的家,我的家乡。
这是块多情而又神奇的土地,这是块灼热而又平实的土地!
它以胸藏万古的情怀拥抱着我,它以南方夫子的文化滋育着我。
梅影里,我又见到了熟悉的持霎先生,一位睿智平实的艺术家,执着寻梦的三素草堂主人。
自六十年代初期始,曾有十几年的光景,我们曾作邻里对房而居。每天清晨,我总会听到他因抽烟过度而引起的长时间的咳嗽声;(后来他以惊人的毅力戒了烟)每天,我总会看到他吮墨于砚边,笔耕于墨池的清瘦的身影。曾多少次,我品赏着先生挥肘运腕笔底波澜的水墨韵味;曾多少次,我聆听着先生对中国书画经典特色的滔滔评述……我不会忘却他唱诵古典诗词时摇头晃脑专注忘情的神态,也不会忘却他培兰赏蕙间吮吸清芬如痴如醉的沉浸……
正是:寂寞山水魂,辉煌艺术梦!
持云先生于六二年毅然辞别教职,专攻绘事,潜心砚边,痴情笔墨。从董源、巨然到范宽、马远;从大痴、叔明到石谷、渔山,乃至石田、六如、云林、八大、石涛、石溪,作品画话,无不悉心揣摩,把晤体味。饮真茹强,蓄索守中,取精用宏,登堂入室。
山樵妙笔溢苍茫,画派由来久远长。
衣钵遥傅承董巨,个中消息问河阳。
师心师古断真髓,见智见仁见义方。
奋志岁增安可夺,吾衰犹自欲登堂。 (一九八四年题仿黄鹤山樵画轴)
如果将持
南宗开画派,毫端参造化。
朝川腾气韵,衣钵有巨然。
碗底出云烟,洪谷隐深渊。
咫尺浮天外,千寻落案前。
解索缠盘石,披麻缚岫岭。
妙理如能悟,澄心学老禅, (一九八五年题画)
如果要求我用最简单的几个字来评述钱老作品特色的话.那就是-大、重、拙、简。 “大”去小家气,品位高古也。“重”则沉稳,去浮滑,真力弥满也;“拙”则朴浑,无作气,气韵生动也;“简”则精约,去繁俗.古雅清远也。
我每次与友人读钱老书画乃至诗词,均有“元气淋漓”、“沉着痛快”之感。书画到沉着不易,要痛快更难。真正大痛快仅属于有着人生大痛快的人。在持
孔子有云“芝兰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而改节。”尽管持云老举家迁居多处,但兰花始终伴随着他。好多年后,当我全面审视和评析他的作品时,我才慢慢体晤到这个中三味。兰是他人格化的喧泄,兰是他山水魂的标识!我爱兰蕙,爱它的简洁与无饰,单一与静穆,恬淡与清逸。生命需要体验,兰草墨华是持云老人生的追寻。以朴显真,心任天造,他是用画笔在寻绎、阐释艺术的命题,守护在一个书画家理想主义的精神高位上。
曾经沧海,不失天真。
没有极限,只有超越。
“愿借先生一滴水,写尽秋山万叠泉。”
商品、信息、交换、流通..网络时代科技的先进与心态的扭曲形成了鲜明的两极怪圈,浮燥与不安成为人们精神家园渐显的标签。
我尊重钱老的艺术,更尊重他的品格,他那山水画作品中透析出来的浓郁的人文精神……。
青春应是一种永恒的心态。青春意味着探索、进取、寻觅,意味着战胜安逸与懈怠。持云老的心田永逮保持着不泯的童心。“乘物以游心”,他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万物情趣化,生命艺术化。他始终将诗与书画作为内心情愫的一种排遣。几十午过去了,我看他童心依旧,创新不断,大气、简洁、雄深、苍浑。他象一个大哲学家,将这复杂的世界,将这山水气象勾勒得如此简约,单纯,到达艺术白描的诗情化……
这是他五十多年砚边导萝的曲谱。
这是他八十多年人生苦旅的写照。
红尘中有太多我们需要的追求,一切纯情和浪漫却将成为春夜旖丽的梦。但我仍深深地怀念与持云老漫步老屋庭院赏兰谈艺的那种简静恬淡的生活,那分情怀……
喧嚣过后,我心还存那份最初的爱恋,那一块宁静与温馨,那一种艺术的真挚舆神往!
辛已立秋于金陵抱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