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利群兄与我讨论他选送“第二届广州国际藏书票暨小版画双年展”的新作,恰好他的一位朋友到访,看到藏书票样张,觉得很新鲜,问了不少相关的问题。过后,我细细捋了一遍,觉得也不乏普及的价值,在此,整理出来与读者们共享。
问:什么是藏书票?
答:藏书票是一种标有藏书者姓名的小型美术作品。通常它都采用版画形式制作,故又称“版画藏书票”。当你翻开一本书,从扉页上看到一枚设计典雅、印刷精美的藏书票,在享受装帧美感的同时,也领略到了藏书者的修养、品性、爱好和志趣,它把读书、爱书、藏书串连在了一起。小小一枚装饰画,所表达的意义却是多方面的。
虽然藏书票在我国的历史还不长,但若以在藏书上铃印藏书章之风习而言,却已延续千年了。我国古代,当某人得一册新书,他就会在书上盖藏书印,印文大都是藏家名号或藏室斋号。如“石溪严氏芳椒堂藏书”、“红豆山房所收善本”之类。相对于国人以文字见长的藏书印章,西方读书人流行的藏书票是以画为主,文字为副,其形式更多样,内容更丰富,属小型的美术作品,比起印章,它们除了有广泛的实用性,更多了些许艺术性,所以会引起人们收藏的兴趣。
问:那么,世上最早的藏书票是哪一枚?我们中国是何时出现藏书票的?
答:按一般说法,藏书票起源于15世纪的德国,刚开始以纹章和图案为主。到18世纪雕版技艺发轫,逐渐演变为版画艺术品。至19世纪工业社会发达,机器印刷流行,人们更强调艺术家的纯手工制作。我们看西方电影,表现古典贵族间文书、信件往来,常见封蜡上压出徽记纹章图案,即是藏书票的异曲同工之用。史料记载,现存最早的藏书票俗称“刺猬藏书票”和“天使藏书票”。前者创作年份约为1450年代,木刻版,署名Lgler,尺寸为五英寸半乘七英寸半。德国人Johannes Knabensbeng所有。图中一头刺猬口街一枝野花,脚踩落叶,图上一行德文,英译意谓:“慎防刺猬随时一吻。”想来,藏书者谨防被人偷书、毁书,而提醒观者“刺猬一吻”。
另一款“ 天使藏书票”也是德国人创作的,尺寸为二英寸见方,画上天使手捧纹章,经考证为勃兰登堡Brandenburg家族所有。但这款藏书票没有文字,后在寻到的设计稿上发现有拉丁文记录,说是藏书家送书给某修道院。该藏书票上手写的年份从1470到1480都有,看来是印制了多枚。
19世纪工业文明兴起,藏书票在文化人、作家、画家间大行其道,名家间合作方兴未艾。如法国画家布凡尼亚为雨果设计藏书票,德国画家奥力克为里尔克设计藏书票,美国画家格罗斯为杰克·伦敦设计藏书票。据说,高更、马奈、马蒂斯、毕加索等艺术大师都设计过藏书票。由是,收藏藏书票之风也盛行开来。
藏书票在“五四”运动前后引入我国,但在当时使用者并不多。1930年代,文学家、出版家、美术家叶灵凤曾撰文介绍过藏书票,他自己也创作、使用藏书票。后来,创办于1934年的《现代版画会》,其成员都有藏书票创作,其中以李桦为代表。1935年5月《现代版画》第九期编有《藏书票特辑》,发表李桦等会员的书票作品十二张。这是我国最早的一部版画藏书票原作拓印本。
但在以后的几十年里,藏书票在中国被书家、画家、藏家把玩的风气并不盛,直至1984年在北京成立“中国版画藏书票研究会”,藏书票艺术才在中国发展成型。当然,藏书票的创作、交流、收藏诸方面要在文化界得到推广和交流,还有待多方的努力。
问:请谈谈藏书票制作的要点。
答:前面说过,藏书票是流行于国际读书界、收藏界的一种艺术样式,因而国际间有着一致的审定规范及条款,用作依据。制作藏书票,我们应注意下列几个要点:
1、藏书票既然是贴于所藏书上以用,故它的图形尽幅不宜过大,作品长宽一般不会超过10厘米,周边再留出白边1-2厘米,以备创作者签字之用;
2、也因为藏书票是贴于藏书扉页之上,故纸质不宜过厚,中国的宣纸既轻薄坚韧,又典雅柔和,而在国际间一致看好,倍受赞誉,为藏书票界所偏爱;
3、藏书票票面上除有图像外,还应有拉丁字母“EX·LIBRIS”,间或再有“XX藏书、爱书、珍藏”诸相关文字,“XX”应是票主名字;
4、在藏书票票面下缘或背面应注明创作使用的版材媒质(如X1代表木刻,C3代表蚀刻,CAD表示电脑绘图等)、限印量及该票编号(如23/100表示限印100张,此票为第23张)、作者签名及创作的年份。所有签字通常要求用B1铅笔书写。
问:“EX·LIBRIS”是什么意思?
答:“EX·LIBRIS”是拉丁文藏书票的通常签条用语,英文则是“book-plate”;中文就是“藏书票”。它们都是藏书票专用标签的意思。拉丁文“EX·LIBRIS”是国际藏书票联盟公布的常用签记,意指“某某人书斋所藏”或“某某人藏本”。国际藏书票联盟英文缩写为:“F·I·S·A·E”。
问:藏书票作品除了以上介绍之种种,还有没有其它特殊创作,象纪念邮票那样?
答:有,还真有。比如1984年《上海书展》在香港举办。在书展筹备阶段,香港的主办方就出了个点子,邀请上海的著名版画家杨可扬为该书展创作一枚藏书票,用机器大量印刷,在书展开幕当日及整个展期赠与参观者,既宣传了藏书票的用途与意义,又活跃了书展的气氛。杨可扬以“水清鱼读月”诗句,构思创作了一枚寓意大家一起来读书的套色木刻版画藏书票,画中三条小鱼悠闲逐月,情趣自得,上方印有“EXLIBRIS”,下方套印“上海书展1984香港”字样,点出该书票的专属用途。不独于此,杨可扬先生还创作了多种这类书票,如《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六十周年》、《纪念“五四”运动80周年北大藏书》、《香港97′回归藏书》、《湖南路新华书店周年纪念书票》、《香港中央图书馆》等。
我们常熟在十几年前举办“首届读书节”时,主办方也专门请了著名版画家翁承豪先生刻制过一枚黑白木刻藏书票,图上有虞山辛峰亭、尚湖常熟田,它极具地方文化特色,让人过目不忘。
问:藏书票一定要用版画形式制作吗?
答:一定的。版画艺术的特点是材料的多样性,制作的手工性,作品的复数性及艺术的原创性,这些特点正好符合了藏书票作品制作及使用的特殊需求,也正是这些特点具有了藏书票作品被交流、收藏的市场化需求和价值依据。因为说到底,藏书票是艺术品。
问:相对于个人使用的藏书票,是否有种书票具有公共性?
答:是的。按照藏书票一般需有票主个人姓名标识的要求,凡没有票主明显标识的,都可视作“公共藏书票”,别人都可以使用。一旦某本书上贴了这类“公共书票”,该书的私人收藏性便有了质疑的空间。当然,这是题外话了。公共藏书票除了刚刚说到的如杨可扬创作的有特殊公共纪念意义的,还有一种是真正“大众化”的,如有的书店为吸引购书者而向版画家定制与读书有关的藏书票;有出版社出珍藏本、豪华本、限量本书籍时贴出版专用藏书票,它们都着意在市场性与文化性的融合。另有不少版画家或者为参加各类艺术展览,或为市场销售服务,专门设计印刷只署“EX·LIBRIS”的纯公共书票。前者为艺术展而作,其收藏性还高,后者更着眼市场性,就不值钱了,因为它们同邮票一样,不再是艺术家手工印制,而是机器印刷,大量发行,怎么会有收藏性呢?当然,这又是题外话了。
问:这就是曾有专家提出的疑问:“为书票而书票?
答:先来说点题外话。仔细想一想,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多少时候在贴邮票寄信?当邮票为发行而发行,集邮为集邮而集邮时,书票为书票而书票就不难理解了。时代发展到了电子读物阶段,当一个图书馆里成千上万几万万册的书都可以放入一个薄薄的光碟时,藏书票将贴于何处?而藏书票艺术创作和藏书票收藏却不会即刻退出历史舞台,或许反而会更甚。自然,它只能是“为书票而书票”。可能当实用性消失之际,反倒成为更凸现艺术性之时。但有个前提,它一定要是艺术家的原作,否则会实用与艺术双重失落。
问:有没有想到过设计一种网络文本的藏书票?
答:这真是个非常有趣的问题,同时,也是个非常富有挑战意义的问题。我想,既然有网络文学、网络书籍,有网络作家、网络写手……网络无所不有,那应该有网络书票。它们一点也不虚拟。相对于“虚拟”的“金币”,艺术家似更有理由在网络天地里“制作”藏书票,它们可以是个人的,可以是公共的,一切皆有可能。人类文明进步,文化发展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它的无限可能性。
回到现实中,相对传统版画的材质、手段,艺术界从对电脑绘画、计算机设计、喷墨打印版画的起初质疑和抵触,到今天的接纳和提倡,充分说明了一个事实:网络时代的艺术天地更为广阔了。
艺术家应该是与时俱进的推手,你我就等着看吧。
2012-7-8